上世紀60年代,,農(nóng)村夜晚照明用的都是煤油燈,。在我開始記事時,,正趕上煤油燈向蠟燭過渡的階段。我沒見過“日暮漢宮傳蠟燭,,輕煙散入五侯家”的氣派,,卻見過“遺簪可惜三秋白,蠟燭猶殘一寸紅”的鄉(xiāng)村晚景,。 農(nóng)家的夜晚是不輕易點燈的,,除非家里來客人。點上用棉花卷成的燈芯,,在油碗的邊緣點亮,。如果客人坐的時間稍長些,第二天早上就會看到家人鼻孔都是一圈黑的,,那是沒有燃盡的煤油煙痕跡,。 后來,蠟燭取代了煤油燈,,早上鼻子一圈黑的窘態(tài)再也沒有出現(xiàn)過,。 家里不來客人,母親在夜晚從來不點燈,,即使做些活計,,也是借著月光。朦朧的月光下,,母親熟練地穿針引線,,納著我們的布鞋。有時候我會靠近母親的耳朵,,問為什么不點蠟燭,,母親只會說:“不用,。” 那時的我渴望點燃蠟燭,,喜歡蠟燭的光照亮我不眠的夜晚,。然而這樣的情形并不常見,即使點上蠟燭,,也會在尋找完東西后馬上熄滅,。因此我希望家里能常來客人,,更希望客人把閑話嘮得多一些,。這樣我就會在蠟燭旁邊盼到它由長變短,短到站立不住的時候,,我就會欣喜若狂地沖上前,,守護它熄滅。趁著蠟液帶有余溫柔軟之際,,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歸攏到一起,,包住最后一小截捻子,做成我的小蠟燭,。 這樣的蠟燭,,給我的童年帶來不少歡樂。自制的小蠟燭,,平時是舍不得點的,。當新年臨近,父親早早地給我扎了一個手提紅燈籠,,燈籠是四方體或長方體的,,四面糊上紅紙,下面十字撐的中間會固定一個很小的鐵槽,,那是放我的小蠟燭的,。 過年了,小伙伴們聚在一起,,不是人人都能提著燈籠玩的,。這時候,沒有燈籠的就會跟有燈籠的四處跑,。在屯子里,,是不敢點燈籠的。大人說得很嚴厲,,造成火災是要挨板子的,。所以幼小的我們,只能往屯外跑,,踩著大人進山的小道,,拎著燈籠瘋玩,。 正月里的每一個夜晚,我的燈籠都是最后一個熄滅,,都是亮得最長久的一盞,,所以也就擁有了許多小伙伴的追隨。過年的快樂,,不僅僅是有新衣,、鞭炮、粘豆包什么的,,也有野外打著燈籠四處瘋野的快樂,。四方形的光,照的路雖然不遠,,卻聚攏了小伙伴們的童年時光,,笑意里都是點亮的童趣。 記得,,有一根蠟燭用到一半時,,農(nóng)村開始安電線了。母親告訴我,,這半根蠟燭歸我了,。但我直到上初中之前,都沒舍得點上一次,。即使是過年時父親給我做的燈籠里,,鐵槽上多了一根焊上去的小鐵釘,我也沒舍得用一回,。 那半根珍貴的蠟燭,,我一直珍藏到讀中學。 那是上世紀70年代末期,,在農(nóng)村的夜晚,,有時候會忽然停電,人們各忙各的,,也都習以為常了,。可對于我,,有時候正在學習,,趕上一道題沒有做完,就不得不把半根蠟燭拿出來點上一會,,做完題之后立馬熄滅,。我舍不得它變短,更舍不得它消失。初中三年,,我抓緊我的學習速度,;在舍得、不舍得的糾結里,,看著我的蠟燭變短,;在晝與夜的轉換之間,我呵護著蠟燭的每一次點燃,。 就是那半根蠟燭,,伴隨我三年,后又把我送進榆樹師范學校,。當接到錄取通知書時,,我自己做了一個燈籠,在那個夜晚,,沒有伙伴,,我獨自走出村外,,點燃我用最后的蠟液制作的小蠟燭,。我和星星對話,和過去的童年對話,,和珍愛的小蠟燭做最后一次對話,。燭光里,我看到小時候,,咧著嘴笑,;燭光里,我看到父母的辛勞,;燭光里,,留下我童年太多的記憶。 人到中年,,我遇到過各式各樣的燈光,,可謂五顏六色,但這些都比不上我心中那半根蠟燭所發(fā)出的光,,它在我記憶的長河里,,早已根深蒂固,它將永遠照亮我前行的路…… |